第14章 人参（一更）

昨日晚睡，今日众人比往常迟了一个时辰才起来。今日寒食，不必动灶，家里的媳妇也难得松快了一天。

        只是这四月初终究还是有些寒凉，终日吃冷食还是有些熬不住，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给亲朋送些寒燕过后，就一起去山上踏踏青。

        一家子难得早上围在一起吃寒食粥，余老爷子吩咐余老爹去折几根酸枣树枝来，他三两下就扒完了那碗寒食粥，大步走了出去。

        等余老爹折完酸枣树枝回来之后，余老爷子和余大伯、余二伯架着黄牛去了镇上，其他人则都已经在收拾等下去山上的东西了。余老爹把酸枣树枝递给了余老太，余老太把几个媳妇都叫了过来把昨天做的寒燕插在了树枝上。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余老太把做好的寒燕栖枝交给了几个孩子。

        “承琥，你拿这个送去大爷爷家；承瑱，你去二爷爷家；承璋，你去四爷爷家；慧姊就去五爷爷家。”

        把四个孩子打发出去之后，余老太也没闲着，先是拿了一个大罐子装满了昨天做的桃花粥，再取了一个颇为精致的桃形木胎食盒装了一些榨菜、酸豆角之类的下饭小菜。余老太又叫几个媳妇把篮子、小锄头等物都收拾出来等下好带到山上去。

        昨日采的猪草还有的剩，余老太看几个媳妇都还在忙活，就自己拿了铡刀把猪草细细的切了，又拌了些许细糠进去，仔细搅和了才倒给了猪吃了。

        等余老爷子在镇上买好东西回来，承琥几个孩子已经早就回家了，正把从别人家拿来的寒燕拿着玩呢。一见他们回来，余老太就说道：“得了，人齐了，快快，把东西都拿上，到山上去了。”

        “唉，你们也去山上啊。”

        “是啊，余三爷你们也去啊，今天天气好，我们去山上看看。”

        “那走上。”

        今日天气好，又是寒食，素来有踏青之例，村里有闲情的人家都难得给自己放了假，大家要么到山上转转，要么去庙里求神，还有那吃席的、放风筝的、斗鸡的，反正林林总总煞是热闹。

        等到了山脚下时，已经乌泱泱的有一片人了，各自告辞后，村民们就各自找了所熟悉的地方散开了。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余家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到一片玉兰花的地方把午饭吃了。

        大概千百年前有一只爱俏的鸟儿不知怎的衔来了几颗玉兰花种子落在了这片土地上，从此这玉兰便生根发芽、繁衍后嗣了。到如今，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大片玉兰花林，红红的不俗不媚，还颇有几分脱尘出俗的美感，偏这种花又极爱落下花瓣碾为泥尘，这一眼看去当真是令人忘尽凡尘往事，只愿择一时日醉死在这红粉林中里了。

        趋芳树，择园圃，余氏一家人坐了下来，难得的清闲时日，一家人围在一起拿出了桃花粥和小菜吃了起来。相顾无言，唯有满腔笑意融于这清风之中。

        吃完了寒食，大家还热情饱满，商量着找个地方把碗筷洗一下，再去逛逛。余老爹对这一片颇为熟悉，“前面再过去一点，有条小溪，我带你们过去。”

        那小溪确实离这片玉兰花林不远，走了一路，大家都有些渴了，用手捧了一捧水就和了起来。林氏把碗筷将就着洗了一下，就收了起来。

        这小溪边一直是植物茂盛之地，这一块遍布着不少野菜，余老太看了一眼，一时有些不舍得走了，就吩咐几个媳妇把认识的野菜采一下，自己则去采起了艾草，清明节照例是要做些青团来吃的，今日上山本也有采些艾草回去的意思，一时间手下就忙了起来。

        四月份正是野菜嫩绿的时候，这时的野菜可口至极，不吃也是浪费了，几个大男人看见自家媳妇都在忙，也不好闲着。采野菜不太适合男子，几个人就商量了一下去砍了一颗竹子回来，当下就做了一个竹笼出来，随意放到了溪里，其实也没有指望着能够有鱼进去，只是玩乐一下而已。

        看着大人们都在忙，承璋想了想就叫了承瑱帮忙折了几根柳条下来。双手一动，不一会一个杨柳环就做好了，承璋又四处望了望，从地上采了几朵淡紫色小花插了进去之后，把它戴在了慧桃的头上。

        慧桃摸了摸头上的环，就笑嘻嘻的说道：“谢谢二哥。”

        承璋给慧桃做完之后，又给慧姊姐姐也做了一个，慧花和慧秀都还小，承璋就没有给她们做。

        余老爷子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没有动，看着他们玩的差不多了就开口说道：“差不多，我们就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去了。”

        大家一听余老爷子开口，就都聚拢过来，余大伯开口道:“爹，我们再去哪里看看啊。”

        “去竹林吧，上次只看了一头，另外一边一直没有进去看。今天人多我们就去看看那个竹林到底有多大。”

        余大伯有些迟疑，“爹，那边会不会不太安全啊。”

        余老爷子想了想，“应该不会，竹林旁边不会有什么东西，那片竹林密的很，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到竹林里避一避，如果实在太大，我们就退出来。老三，你这些天去竹林里有没有遇到什么。”

        余老爹开口了，“爹，这我倒是没看见，就连那兔子我也没怎么看见，就有几个松鼠。”

        余老爷子还是决定去看一下。

        竹林离这里有些远，想了想，“这还是有点危险的。要么你们几个女人和孩子就不要去了，就在这里玩会儿吧。”

        承璋虽然有点想去，但还是懂事的没有开口。

        余老爷子带着几个儿子走向了竹林方向。一路过去，走的有点远，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才算到了地方，这次他们没有向通向大道的地方走去，而是走向了另一边。

        如果古代有航拍的话，他们一定能发现他们所行进的方向就是往深山里走了。这竹林也是真大，大约走了又半个时辰才到了一边，这另一边的景色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反而是树木参天，野草丛生。

        四人看到这幅情景有些不敢看了，当即就要往回走。刚要往回走，就见到余老爷子盯着一颗树下的几个红果子看。

        “爹，怎么了。”

        “那东西好像有些像人参。”

        余家敬字一辈是没见过真的人参的，只是听说过这东西值大钱。但是，余老爷子是真的见过的，在余老爷子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虽然余家也已经有了败落之象，但是还是有些余财的。当余老太爷病危之时，当时的大夫就说如有百年人参可续命三年。当时还算年轻的余二爷爷知道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就打上了航山的主意，余二爷、余三爷和余四爷准备好了东西又向那大夫仔细的问了人参的样貌就上山去了，在山上找了快五天也没找到，本来还想往里面找去，但是干粮吃完了，就想着出来备好干粮再往里面去找。

        也是巧了，他们刚出来的当天就听见有人说西崖村的梁有财被野猪顶了，余老太爷也不知从哪听见这个消息，就死也不肯让他们再去了。但余大爷爷心有不甘，但又不能违抗父命，也舍不得让几个弟弟去搏命，就只好散尽家财买了一根二十年份的人参。但也许是年份不够，捱了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了。

        “爹，真是人参？”

        “要看下面才知道。”

        余大伯觉得值得去挖一挖看一下是不是，如果是的话皆大欢喜，不是也没什么损失。吩咐了余二伯望风后，余老爷子亲自拿手刨开了那片土，仔细看了看那形状，觉得有七分相像，就继续用手刨这根系。

        这样刨了一刻钟之后，余老爷子的手有些受不了了，再三叮嘱了余大伯要仔细小心后才让余大伯去刨人参。就这样大概两刻钟之后，人参就被挖的差不多了。余老爷子叫余三伯去取了一大块草甸来裹住了人参。

        这厢余老爷子刚裹好人参，那边余二伯就叫赶紧说：“快走，有动静。”

        余大伯一愣，刚想问是什么动静，就看见一只黝黑的大野猪蹿了出来。余老爷子一喊“不好，快往竹林里跑。”说完，就把人参往怀里一揣，拿起柴刀就赶紧往竹林里跑去。

        那野猪直直向竹林里跑来，余大伯几个已经窜向了林子里，四个人分开着跑进了林子。林子虽然细密，但是成年的野猪体积重量惊人，一路窜过来不知撞坏了多少竹子。

        余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先是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又挖了一刻钟的人参，还没歇多久呢，就被野猪追着跑。这野猪大概是守着人参的，别的人都不追就只追余老爷子，跑了一会儿之后，觉得实在不行了，想着反正他几年已经五十多了，也活够了，万一野猪追到自己不再去追自己的三个儿子，自己也算死得其所了。只是可惜了这人参，有命挖没命享。

        余老爹回头看了一会儿，发现野猪没有追上来，还松了口气，但仔细看了一下后却发现野猪在追自己的爹。余老爹当即跑了过去，余老爷子看见余老爹要过来，连喊“敬中，别过来，快跑。”

        余老爹却不听，过来一把背上了余老爷子跑了起来。余大伯和余二伯这时听见余老爷子的叫声也回了头跑了过来，余老爹边跑背上的余老爷子看见余大伯余二伯过来，喊着“敬朝，敬鸣，快跑快跑。”

        然而已经迟了，余二伯离的近，已经跑到了身边，一把托起余老爷子，也赶忙往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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