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遗言
李北横吩咐了这些事情后，脑子也有些疲惫，他挥手招来程南河，“南河，你和蒋漠轲也一并休息一下，明日早上唤醒我。”
他反身回了刚搭好的营帐，将厚实的皮毛披在身上，双眼一闭，就此入了睡眠。
睡梦中，天地间仿若空无一物，他陷入深沉的睡眠，头脑的活动也渐渐趋于平息，脑海中也在本能的收集整理自己这一日的战斗收获。
只是在睡梦中，有些朦胧而破碎。
那是大脑在清理记忆，将模糊的记忆变成更为深入的长期记忆。
武人在睡眠中，也会本能的思考，这就是精神修炼的更高一层，精神上的修炼是为了让大脑更为灵活，更为有效的积累经验，掌握招式、判断距离。
而大宗师在这一过程，会进展得更快，毕竟身体不一样。
超凡的领域，是和平凡的领域完全不一样的境界。
程南河也有些顶不住了，他和蒋漠轲都需要休息一下，程南河要先进入更为深沉的深睡眠，而蒋漠轲则是抱着剑，靠着石块，被篝火照射着，进入浅睡眠。
武者在戒备的时候，一般都是保持着浅睡眠。
这会让他们进入一个灵敏的状态，能够对周围的环境有所感应，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做出及时的反应，而更深的睡眠，则是如果不是面对对于自己有生命危险的举动，一般是不会有反应的。
也就是说，对于队友，处于深睡眠的环境下，恐怕就顾及不过来了。
所以常态的环境下，大多数人都是在警戒时，采用浅睡眠。
当然，对于步入宗师境界的人来说。
那又不一样了，他们会对整个的场地都有感应，能够笼罩也很大一片范围，照顾到很多的人，一般小型队伍有宗师，就基本没什么担心突袭。
而大宗师更是不一样。
可对于普通武人来说，不能因此耽误自己的修炼，这是很基础的修炼，不能懈怠，他们能够保证时时刻刻都有宗师保护自己吗。
那不现实。
所以要养成习惯。
时间很快过去，天空中细微的黎明，逐渐绽放出更为猛烈的阳光。
李北横在自己睡前设定的苏醒时刻，准时的醒来了，这就是大宗师对于自己的身体的超凡控制能力。
他睁开眼睛，身体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很多，源源不断的热力，从那颗散发着炽热活力的太阳上传来，而他还有个已经步入黄昏旅途的人，要去看望。
“呼。”
李北横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汽，那是体内运转的气息，排除的浊气，遇到空气自然变化，形成的现象，这让他感觉良好了许多，胸口中沉闷的郁结之气，少了大半。
他拔出刀剑随意挥舞两下，感觉大半实力，已经重回身体。
李北横漫步间，穿过一片废墟，来到了巫蛊派诺巫特长老的房间，房间门前站着巫蛊派的年轻一辈，珣瑶、唐境等他认识的热人。
“大宗师。”很多人朝他行礼。
“行了，别老是对我这么生分，我来找你们诺巫特长老。”
“长老就在里面。”珣瑶给他引路。
他掀开门帘，踏入了这个没什么阳光照射的房间，有着浓郁的药味和血腥铁锈味道。
“诺巫特长老，”李北横先打了个招呼，而后问道，“你的伤，如何？”
“咳咳，李北横先生，如您所见，不大好。”诺巫特看着李北横的目光，有着相当的释然，而后对诺纪兰挥手道，“兰儿你先出去吧。”
“额父，”诺纪兰眼睛含泪，她知道李北横要和诺巫特谈事关巫蛊派的事情，只是点点头，将父亲稍稍扶起，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
“诺巫特长老，不必如此，让您女儿留下吧，”李北横却阻止道，“她总是要担起重担的。”
诺巫特明白李北横的意思，他不可能庇佑女儿一辈子，况且现在他恐怕也要走了，李北横让她留下，是把她当做巫蛊派的后继人。
“唉，兰儿，你听着吧。”
诺纪兰点点头，在房间中找了个椅子坐下。
“诺巫特长老，以后巫蛊派的路，您准备怎么安排？”李北横向来没有废话客气的习惯，他沉默了一会还是直接问道。
“老朽准备让兰儿接班，如今兰儿是我巫蛊派中，仅存的高手了，只是恐怕她无法担起我巫蛊派的重担。”诺巫特有些沉痛的说到，“大宗师特为前来，是有明路所指？”
李北横点点头，“我是有些想法，诺巫特长老不妨一听。”
“当今武林，实在是太过封闭了，武林间的交流还不够，每个门派都对自己成体系的武道修行练法视若珍宝，不肯泄露丝毫，可我觉得这并不好，武道的路途之上，只有门派之间、门派之内，互相交流，才能够在原本的道路之上，找到更好的道路，向着更高、更强、更快的峰顶前进。”
“可如果是封闭性的交流，只会导致重复的道路，被重复的走过，不同门派的人不能够横向交流。”
“我所这个话语的意思，诺巫特长老相必也能够明白我接下来想说什么。”
李北横双手抱胸，已经准备接受诺巫特言辞激烈的反驳，然而不论是诺巫特还是诺纪兰，都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只是一副如负释重的表情。
“老朽，可以接受我巫蛊派并入真武剑宗，只求大宗师能够照顾我巫蛊派弟子，为他们谋个生路。”
嗯？
倒是李北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的双手都放了下来，这倒是让诺巫特轻笑了一声，“哈哈，大宗师是觉得疑惑？”
“唉，我巫蛊派衰落已成定局，并入当世大宗师所在之门派，至少不会有什么亏待，我门人反而有可能获得更大的进益。”诺巫特如此说道。
还是李北横低估了自己的影响，他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一位大宗师，在哪怕是并派这种事情上，他的实力有着根本性的影响，至少对于江湖门派来说，他们没有拒绝的实力。
诺巫特亲眼见证过那恐怖的实力，如果李北横想，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巫蛊派上下全部覆灭，他巫蛊派基本上没有抵抗的实力。
李北横听完诺巫特的话，心中已经明白了他们的选择，不过还是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好吧，我明白了，不过还是让我把我的话说完。”
“我的意思也是要并派的，只不过，我可以帮巫蛊派改良武功。既然天下间的武林交流封闭，那么就让我来打破这个规矩，我来做天下武林的盟主，将这散乱的武林门派，并为一派，在此基础上，让各种成体系的武技，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这条路虽然难，但如果能够做到，却能够让后人受益匪浅。”
“作为表率，我可以传授你们一些我自己开发的招式，并推动改造出一条更完善成熟的道路。”李北横有这种信心，推动巫蛊派的武功更进一步。
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能够观察到很细微的动作筋节的程度了，说实话，只要看得够多，他完全可以直接猜出不同武林的招式运转，进而复刻出来。
他一直没能找到为何想要当这武林领袖的目的。
如今他想明白了，那就是要在这个时代上开出一条新的路来，让更多的普通人，都能够走上这条路，缩小超凡和凡人之间的差距。
哪怕有先天资质的差距，锻炼和教育一定有作用的。
“哈哈哈，大宗师果然是有大宗师的魄力，有大宗师的这句话，我诺巫特就此放心了。”
诺巫特朝诺纪兰招手说道：“兰儿，快叫宗主吧。”
诺纪兰也明白，这是表忠心的时刻，她向李北横施礼，“宗主。”
李北横也就此接受了，点点头道，“师妹。”
他朝诺巫特拱手，气势一变，是后辈向前辈的尊敬，“真武剑宗，李北横，后辈武人，于此，向老前辈道别，吾辈武道，唯愿登顶。”
诺巫特很小的时候，就已曾见过这种场面了，那时候是他向别人道别。
恍惚之间，就是别人向他道别了。
武者是有这一刻的，踏上武道这条道路，就终会有这道别的一刻。
“巫蛊派，诺巫特，见过同道武人，愿后辈武人，慨然登顶，我等先行一步。”诺巫特也朝李北横拱手一礼，慎重道。
他已经明了自己的结局，没想到快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有一位大宗师为自己送行，那也很好。
交流完这最后的话语，李北横就走出了房间，他很明白，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最后的交流了，他眼中已经看过诺巫特伤势了，已是无药可救。
他们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了，今晚，诺巫特就撑不过了。
甚至能够喘息到现在，已经是诺巫特精神强大，强行不让自己的精神意志涣散，让自己的身体撑到和诺纪兰交待好一切，才敢放心的走了。
李北横踏出那房间没多久，诺巫特最后和女儿交待了几句。
“兰儿，这大宗师没什么坏心思，你无须防他，只是一个门派之内，不可能全是好人，你要小心那些不太好的家伙，遇到问题可以找李掌门，他会帮你的。”
“还有，你和唐境的事情，便随你们吧。”
“照顾好你的师弟师妹们，巫蛊派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还有，我巫蛊派的传承秘籍，在总坛底下，你可以挖出来，这是我的武道修行经验，你好生专研，有问题去问大宗师。”
“以后，就要你一个走了，好好的，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诺巫特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合上了双目，气息完全消失了。
一代巫蛊派宗师，就此殒命。
李北横也在不远的地方，听到了诺纪兰压抑的哭泣之声，没想到这位宗师，已到完全的油尽灯枯了，刚才他所见，还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点余力。
生死就是如此，如此冷漠而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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