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草木人间（19）
景初跟景桓两人走在后面，瞧着前面几个人渐渐走远，她对景桓道：“我看二哥挺喜欢时姐姐的，他这一路上就没停下来过。”
“确实，今日听见你们两个在马车里的笑声，他还要疑心是你把他小时候的糗事说了出去，还想找你算账来着。”景桓道。
景初接住上方坠落下的几滴雪粒子，捻了捻笑道：“时姐姐看着是个好相与的，若是他们真有这个缘分，爹娘想必也不会反对。”
“不一定啊，时言面色温和但是举止疏离，我觉得悬。”景桓接话。
“那就要看二哥能不能打动人家了。”景初眨眨眼，笑道。
“不说他的事了，初儿，下月初三我们一起去游湖，就我们两个。”景桓停下脚步，看着她道。
景初被他直白的话说红了脸，犹豫道：“可是，万一被朱小姐知道了，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景桓见时言他们已经走到前方弯曲处，几乎已经见不到人影，便再不克制，拉住景初的手臂道：“初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朱纭，也绝不可能娶她，我爱的是你。”
景初眼中渐渐蓄起一片薄朦的雾气，她哑着声道：“我们这样，真的会有好结果吗？爹娘不会接受的，我前日听丫头春芽说，娘最近在找媒人替我相看人家了。”
“我们找个时间告诉他们吧，反正我们也不是亲兄妹，为何不可以在一起。”景桓用力握住景初的手。
“不，他们不会同意的，而且一旦我们的事暴露出来，这于林家就是一桩丑闻，甚至还会祸及爹的官声，爹娘养我十二年，我不能这样恩将仇报。”景初压抑着声道，眼泪顺着柔和的面庞滑落下来。
景桓心疼地替她拂去泪水，“那我们的幸福怎么办？反正你也不是他们亲生的，而且这件事大部分人都知道，或许我们能说服爹娘让你恢复原来周家女儿的身份，这样或许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你知道不行的，朱小姐从小就喜欢你，而且爹爹也有意同朱家结亲，说不定近期就在准备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了。”景初摇头道，又流起泪来，“我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官家的孤女，若不是林家抚养我长大，别人根本就不会正眼看我，我没办法像朱家那样给你仕途上的帮助。”
景桓不认同道：“不是这样，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是你的性格与才华吸引我，况且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挣，不需要一个富有的岳家来给，难道在你心里，我林景桓是一个要依靠自己的岳丈才能有所成就的人吗？”
“不，你自然不是，可我们的事情如果被爹娘知道了，他们接受不了的。”景初摇着头道。
“那就给他们一个接受的时间。”景桓握住景初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道：“反正我林景桓这一生的妻子，只能是你一个人。”
景桓笃定的态度给了景初信心，她亦表白道：“君心若磐石，我心亦不移。”
景桓也笑了，“那就说好了，下月初三我们去游湖，走，我们跟上他们，不然要彻底掉队了。”
景初再擦了擦眼泪，弯着眼道：“好。”
时言他们已经可以看见寺庙青红色的屋檐，她走进去，一个小沙弥迎上来，合礼道：“施主可是要进香？”
时言亦回了一礼，“不，我初来桃源镇，想来金山寺逛逛，我们同行的另一位姑娘要来还愿。”
景初从景桓身边走上前来见礼，“小师父安，我想去菩萨跟前还愿。”
“阿弥陀佛，那施主随小僧来。其余施主请自便吧。”小沙弥道。
“我跟景初一起，景和你也来吧，这次你平安回来，也该来这里进一炷香。”景桓道。
景和应了是，离开之前对时言道：“那你们先四处逛逛，我们进完香之后就来找你们，然后一起用寺庙的素斋。”
时言点头，见他们都走了，年蹊便道：“姐姐，我看你沿路一直在观察桃源山的山形地势，是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只是感叹此处靠近人仙两界的分割线，无怪乎山上灵气满溢，连草木都比寻常地方更具灵性，在山脚下时我就感受到了，上山的路途中，尤其能接收到它们在对我释放的亲近之意，而且听景和说，山中有很多存活了百年的植物生灵，尤其是那一片自然的桃林，更是灼灼盛开了几百个春日，我便想着，在日月温养下，或许此地会有生灵修炼出自己的灵识。”时言道。
“人仙两界的分割线？难道通天梯在这附近？那刚刚怎么没听景和哥提过呢？”年蹊好奇道。
时言笑了笑，“通天梯在很多人眼中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大家更多的是把它当做一个民间怪谈，毕竟真正来凡界的修士少之又少，一般来了也不会大张旗鼓，时间久了，仙人就成为了一个代名词，你看，通天梯在那儿。”她轻轻抓住年蹊的肩膀，带着他略微转了一下身体，示意他看南方那片桃林的上空，然后用手拂过他眼前，“看到了吗？那座白玉的阶梯就是通天梯，是凡间之人想走上修仙之路的唯一途径，你以后进入仙门，也要去爬那座长梯。”时言在他耳边轻声道。
年蹊望着那高耸入云，似幻似雾的玉梯，一时有些怔住，他听到时言的话，问道：“可是凭我自己都无法看见它，那该怎么爬上去呢？”
时言笑着，清冷的声音擦过他的耳廓，“不用担心，这其实是个阵法，可以理解为考验心志是否坚定的第一环，你若想去，其实现在就可以。只要找到桃林中央最古老的那一株桃树，在树下集中心神冥想，不急不躁，通天梯自然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年蹊感受着时言轻缓的呼吸，耳畔有些发热，他略侧过头看着那双琉璃清透的眼睛，疑问道：“那我们当初到凡间走的是哪里？”
“人仙两界的分割线非常广阔，它其实是一个庞大的面，通天梯是其中心的一点，我们当初走的是离绝骨崖最近的地方，也就是永安县，出于谨慎考虑，我没有带你留在县上，因此我们就在清河村里住下了。”时言温声道。
“原来是这样，那姐姐你多给我讲一些仙界的事情吧，我想知道姐姐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年蹊抱着她的手臂道。
时言把他拉到旁边的一个亭子里坐下，天色渐晚，暮气渐渐在天地之间浮起，“我其实并不太了解现在的仙界，我一出关就碰见你爹娘被人追杀，救下你之后就来到人间了，所以不知道如今的仙界是什么情况，可能没办法给你参考。至于我，我的生活很简单，看天边自由舒展的白云，观草间热烈绽放的繁花，偶尔下界游玩一番，再加上闭关修行，几千年就这样过去了。”时言没有告诉年蹊自己的身份，让年蹊默认自己是隐世的仙界大能，是因为如今“上神”这个词在世人心中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遗尘里了，神界在神战之后已经萧条破败，况且自己如今还有任务在身，神力也未完全恢复，而旻烨的事情也有诸多疑点，知道太多对于现在的年蹊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会感到孤独吗？”年蹊关心道。
时言想了想，“一开始的时候会，后面时间久了，自己也习惯了，再加上后来认识了墨辰，所以也算有了好友，就不会再觉得自己是独身一人。”
“可是墨辰大哥也离开了，姐姐又成了一个人生活，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啊？”
“他的离开让我惊讶，但是只是觉得有些伤感吧，难过算不上，因为我知道他并没有死亡，只是进入轮回了。”时言道。
年蹊牵住时言的手，一字一句道：“以后我会陪着姐姐，我保证，而且就算有一天我死了落入轮回，我也要主动来找你。”
时言笑了，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傻子，落入轮回是会忘却前尘往事的，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而且说什么死不死的问题，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看着你陨落而坐视不管的。”
“我会记住，我一定不会忘记你。”年蹊倔强道。
“好，那我就相信你啦。”时言笑道。
二人说话间，林家三人也上完香回来，见他们坐在寺庙门口的亭子里，景和走近问道：“你们没四处逛逛吗？”
“没有，想着天色晚了，不如等你们出来，我们直接一起用晚膳。”时言回道。
“那我这就去找小师父，说我们要留在寺里用素斋。”景和说着就跑走了。
“我二哥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景初笑着坐到时言身边。
不过片刻，景和就跟着一个小沙弥过来，几人一同到僧房用了素斋，年蹊尝了尝，意外地觉得还不错，对时言道：“姐姐，这个斋饭真好吃，待会我要去问问是怎么做的。”
“行，那你去问，学会了之后就可以自己做了。”时言也很满意。
景和凑过来问道：“年蹊弟弟也会做饭吗？”
“嗯，他厨艺挺好的，平时都是他在做。”时言回他。
“这么看，年蹊相貌生的好，人也机灵，学得一身好武艺，还能下得了厨，以后媒人怕不是要排着队来拜访了。”景初玩笑道。
时言也笑了，“确实会很受欢迎，不过这个事情我不管，全凭他自己处理。”
“我才不成亲。”年蹊道。
“好，那我们不说这些，吃饭，趁着还有些霞光，好借着这光亮下山回家。”景桓接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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