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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前缘梦溯·枉凝眉·十五


  竞风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不知是不是太过投入的缘故,他竟对这个遥远到几近飘逝在天风里的故事,变得十分依恋与难以自拔了。

  天色由初时的晴朗转而变得有些阴郁,似是积蓄了一场闷闷欲下的雨,又好似一时半会子并不能下起来。

  殊儿起身,柔柔的花靥间噙着一抹不知是何等心境的神情,很是安详,却无悲喜:“哥。”她扫了竞风一眼,复那眸色错落在远方秋景蒙蒙的雾气回旋间,“这么久,这个故事你讲的也是累了,坐下来饮一盏茶歇一歇。”复一顿声,淡漠如故,“接下来的故事,就让我来讲吧……”

  语尽时抬柔荑攀附上左侧一根嵌彩的廊柱,也没去管顾竞风闻了这话之后面上挂着的是何等样的神情,启口自顾自幽幽絮叨起了那个久远到已经斑驳了面貌的故事。

  。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安王冷华棂大婚,娶得是自己母后的亲妹妹、自己的亲姨母,北冥家九小姐,北冥霓裳。

  如斯消息传来的很是及时,毕竟这位安王爷乃是正宫皇后的嫡出儿子,是当今大楚国的嫡子,楚皇对于这个儿子也是打心里看重的。

  那时令月正在公主府的小院子里看一片花树落叶摇摇离了枝头,后那叶子在天风里自由张弛、再幽幽坠地,将由盛至衰的变化演绎的如此活现。浮生一场穿越生与死的过程、跨越茫茫命途的鸿沟,定数如斯,也不过就是如此。

  最该悲愁欲绝的令月,一颗玲珑心反倒出乎寻常的没有一丝异样。不知是不是因她自己也是一早就嫁了人的缘故,对于华棂的大婚娶嫡,看得便不再那么重要如斯了。几番辗转与纠结,也只是轻轻一叹,却不是为了自己。

  她只是担心他……

  安王爷已不再是昔时楚国皇宫中那个心机单纯、一味只想着如何逗她笑哄她开心的无邪少年,时今的他一番大志蓄存心底、宏图氲怀。

  她深知华棂心下打得是何等样的如意算盘。为了那个惹引众数皇子垂涎而不得的太子之位,为了储位之争,他竟能荒诞到与亲姨母联姻……是啊,放眼时今大楚国四大世家,北冥、上官、慕容、澹台,纵观其实力,是没有一个可以与北冥家相比一二!为了能将这层势力借助的更为贴己,他居然可以迎娶年纪相仿的亲姨母为正妃,这在局外人看来,是否已经丧心病狂?

  但他不会丧心病狂,他是冷静且睿智的。虽然冷华棂是北冥皇后的亲生儿子,算起来已经是北冥家的皇子,北冥家当助;但一个家族内部的诸多纠葛,远不及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和谐,更况且这些世家大族往往并不注重个人势力,每到关键时刻总是会以家族的利益为先。如此,仅凭着这么一层不近不远的关系,难保北冥一族会不遗余力的鼎力相助华棂。所以他想出了这么个周密万全的法子,他迎娶了北冥九小姐,如此便是抛开母后不说、他自身与北冥有了更密切的关系,他此举,是想借着母后娘家这股鼎盛无可方物的势力助得自己一举夺嫡啊!

  而于北冥家来说,他们素来有这个信心相信凭着自己家族的实力,可以顺风顺水的为华棂谋来太子之位。如此,在他们看来安王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他的正妃就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太子妃就是大楚未来的皇后,这个位置尤是关键,岂能便宜了别人?自然是叫华棂娶自己家族的小姐为正妃了。偏生下一辈的诸位少小姐中没有与华棂年岁般配的,算来九小姐与华棂岁数相差不大,最是合适,便抛却了常理漠视不管的定下了九小姐。

  就此看来,即便令月与华棂不是姐弟,那华棂正妃的位置也是断不会留给令月的,倒还不如以这“姐弟”为名,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们没有在一起是因了天的不成全,也好过残酷的人为现实摆在眼前做弄的处境更为悲凉!

  念及此,令月竟有了那么一丝十分悲哀的庆幸。旋即又摇了摇头,面目依旧薄淡,连微皱娥眉都没有。

  冷华棂啊冷华棂,在你的心里,原来就真的只有着“夺嫡”二字么!为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太子高位,其余一切就都变得那么模糊浅淡?

  然而你这一次,却是大大的错了……且不闻“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一说?

  正宫皇后已是这北冥一族的嫡出大小姐、你的母后北冥念倾,且北冥家中少爷旦有成年便近乎全部于朝中为官担职、风头鼎盛无双;上官一族这些年来一直在行中庸之道,行的平缓稳妥,细水长流,不见拔高也不见凋零;慕容一族男丁不及巾帼众多,因而主要靠着后宫势力支撑门楣,官场之上无力发展;澹台家的少爷们仿佛天生便就不是为官的料,是非观太清,不适合在混水里生存,官场势力渐凋。

  如此一来,后宫之中北冥已是霸主!官场之上北冥几近独霸!

  内廷、外廷北冥皆占头筹,人一优越感太强就容易太自我,往往会忽略掉许多摆在明面儿昭然若揭的问题!

  当今皇上不是昏君、也不中庸,若不行打压之策,以北冥时今这股冲天势力,当真可以让整个大楚改朝换代了!如此,楚皇他又怎会允许北冥家再出一太子妃、甚至牵扯到怎会让北冥氏妃嫔所出的儿子成为储君?

  安王冷华棂,就要有祸患了……

  心思甫至,令月也是一骇,转了下眼睑,把目光放得很远很远。

  至始至终,她的面目、她的呼吸、她的心情,平静的犹如薄覆在湖水表面的冰层,冷淡的没有毫厘的改变。

  此时的她,虽未经过多少岁月风尘的洗礼,却也是秉着一份过早成熟也注定过早衰老的心智,整个人更像一位遁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尘智者,占领着一方只属于她自己的高地,冷眼旁观与漠视这繁华暗流的一切。

  无常事态将她整个身与魂,连同她无望而凄艳的情爱一同掩埋安葬于一座巍巍王城的废墟之上,沐风栉雨,默默等待着她有朝一日的破碎瓦解……

  西风难散尽眉弯贮藏的闲绪,犹如碧水兀自向东一路流淌而不得回。

  花落花飞,花开花谢花依旧;缘起缘灭,缘来缘去缘终尽。

  。

  【游丝软系飘香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又是月朗星稀的一个晚上,墨宇早早便与令月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他们成婚已有一段时日了,渐渐的,颜墨宇那些心底隐然做弄的不甘之感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强烈,他也不再于半夜里从公主的房中走脱。

  任何情境都可以随着时日的消磨而兜转变幻,没什么是可以不变的,也没什么是一早定格没有可能再度改变的。一如墨宇同令月的这段姻缘,虽然起始波折,但诚然这个结果还堪得是个齐眉举案的好结果。

  这一觉睡的极好,直至次日晌午时分,温风筛洒、艳阳高照,墨宇方舒展了双臂伸了一个懒腰起了身子。

  锦被一条实实覆盖在二人身上,鸳鸯枕畔恬静睡着的公主还没有醒来。

  这些日子不知怎的,令月总是多觉,似乎身子总也十分疲惫。就连墨宇都在不知不觉间跟着改变了作息,睡的早、起的晚。

  他怕自己吵到沉睡未醒的令月,少不得放轻了声息蹑手蹑脚的下榻,尽量不去吵扰到她。

  淡棕嵌金丝外套就挂在雪白墙壁延展出来的玉钩上,墨宇几步行过,“唆”地拽下来于肩膀上披好,然后踏出了房门去。

  随侍就在外边儿侯着,见驸马出来,少不得卑躬屈膝一个见礼:“驸马爷起身了?这是要出去,要备马么?”

  “不用了。”墨宇不耐烦的摆手打断,“我出去散散步而已。”言至此,侧目往厢房内室浅瞥了瞥,“公主等下起了身子,记得去煲一碗甜玉米羹汤送进去。”待他们承应下来,方不动声色的离去。

  那是令月喜欢的早点,虽然这个时辰用的羹汤诚然不能再叫做早点。

  不知是不是墨宇的声音有些大了,内室榻上躺着的令月就在这时豁地一下双目睁开。

  其实她一晚上都不曾睡去,她就这样假寐,一直一直陪他耗着,确保他一夜都在。这么一耗,便是次日正午。见他出去了,方才徐徐碎碎吁了口气,释怀样的。

  这样的日子,已经记不清楚持续了多久……

  她是有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顾虑,但她也更心知要使墨宇改变心意安分的守在自己身边,不会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达成的事情。故她需要分外费心淘神。

  这些日子总是嗜睡,总觉疲惫,也大有因了墨宇而耗费心神、磨损气力的缘故,甚至可以说是最主要的缘由;还有少许的缘由,是她牵心着华棂。

  这究竟到底是辛苦,还是心苦!

  “沙啦啦……”屋外骤起了一阵细雨打湿花木叶子的声音,浅微的声音潜入耳廓,袅袅的,跟着润泽心底一片枯涸的心田。

  周遭依稀泛起了阴潮的水汽,薄凉袭体,周身一寒。令月下意识拈紧了缎被的边角又裹了裹,只觉的周身绵软发烫,似是害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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