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骗局

朱木阳看出这个女子的浅薄，也就少了说话的兴趣，今天早晨他起的有点早，有些困乏，也就往后仰仰身子闭上眼睛打个了盹，算算时间的话从济南长途汽车站都县城怎么也要二个多小时，完全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很快他也就发出了鼾声，不单是他，车上很多人也都或闭目养神，或拿张报纸看，车里静悄悄的。

朱木阳是被一阵吵嚷声惊醒的，他看看四周，发现车里停在了国道三零八的晏城段，距离高唐还有至少五十公里的距离，现在一起上车的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最后边还有一个胖墩墩的汉子，从他外表上应该有点智力残疾，朱木阳是个很有警觉性的人，他看这些旅客的打扮都有点如出一辙，好像是某个村的村民统一服装一般，只是从这些人的偶尔瞥过的眼神中都有几分狡诈和狠毒，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钱包，唯恐遇到劫匪，这个时候长途车上并不平静，他也困意全无，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的情况，反倒是那个红衣女子安安稳稳睡了起来，朱木阳觉得她的鼾声很男人化。

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车子走了大约七八分钟后，突然听到左后侧传来“嘭”的一声，一些泡沫飞了起来。紧接着就有一男子声音：“你不长眼睛啊，开易拉罐小心点，都溅到我身上！”。

那个表情木纳的胖子操着东北口音口音一劲儿陪不是，男子则不依不饶。朱木阳不喜看热闹，就转回了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中秋季节已经开始收玉米了，马路上时不常就跑过一辆满拉着庄稼的拖拉机。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刚才那个很霸道男子激动的声音：“你的易拉罐中奖了！八万呀！”随即车内就是一阵大乱，马上就有一群人附和，坐在前面的几个乡下人开始帮腔，说要买拉环。

朱木阳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类似的故事，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健力宝中奖骗局，心中暗笑，这托儿也太假了把！明眼人一看就穿呀。不过也暗自留心，看他们怎么来唱这出戏。

朱木阳依然看着窗外，就听到车上的人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说要去商场兑奖，有人又说兑奖要身份证，也有要她卖掉的。“傻子”委屈的说自己没有带身份证，说自己只要一头买牛的钱，或者要一台电视机。前面两个托儿开始晒笑，又怀疑这个拉环过期了。“傻子”很诚恳的带着拉环走过去，要前面的两个托儿帮忙辨别，前面两个托儿看了后煞有介事的说是没有过期，其中一个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要买。因为交易就在我眼前，朱木阳瞟了一眼，大约二百块钱。“傻子”当然不乐意，嘴里不停说，“我就要买头牛……”。

这时，朱木阳身边的红衣女孩突然激动起来，问这个拉环多少钱能卖？很显然像要买的样子，朱木阳不忍自己的老乡上当受骗，悄悄用脚踢了一下女子，若有若无的摇了摇头。

女孩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而是大声问道：“最低多少钱吧？我可出不到八万！”

“傻子”开始张张嘴，说一千五就卖，顿时车里又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其中之一已经拿出了钱包。“我只有一千！”一九九一年的一千元已经算是很大的一笔数字了。

红衣少女显然不满意别人抢她的生意，她说道：“有没有先来后到，我先说要的好吧。可我身上没有一千五，一千二你卖不卖！”

有人就发出讥笑声，说她企图捡便宜，刚才出到一千的人则开始向同行得得人借钱：“我一千三！”

朱木阳看了看司机，见他云淡风轻，好像这些事情丝毫与他无关，马上明白司机是不可能干涉这种骗局的，他悄悄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快速写了两个字“骗子”，然后趁人不注意拉了拉红衣少女的衣襟，给她看了看。显然少女有点吃惊，旁边的人依然在抬价：“我的天呢，一千三就能换八万块钱，真是发大财了！”

红衣少女有些犹豫，她并不傻，忽然也从中间看出点问题，这几个人的口音很相似，都不是高唐以及周围几个县的，那么就是说朱木阳的提醒还是有一定道理，于是一屁股坐下来不再发言。

那几个人显然有点没有思想准备，一千三的现金拿在手里出手不好，收回去也不好，还是一个中年妇女聪明，她踩了一下那个傻子的脚，傻子心领神会：“我不卖给你们！我就卖给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一千二成交。”

这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红衣女子再傻也看得出来这中间有猫腻，她挥挥手：“我没带那么多的钱，不买了。”

车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司机仍然不紧不慢开着车，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高唐县境内。那个傻子模样的人忽然目露狰狞，他的声音也没有了刚才那种装傻卖愣的鼻音，而是喝问道：“你这不是拿着我消遣吗？你害的我卖不出去，你要赔偿！”

那伙人也开始纷纷扬扬说起话来，有的是说女孩欺负老实人，也有人说既然想买也可以再便宜一点，大家各让一步，但趁着说着话的空当，七八个人都围拢过来，指手划脚的差点把红衣女子拉起来。

红衣女子吓得有点面无人色，丝毫没有了刚上车时的嚣张气焰，她色厉内荏的咋呼：“你们咋活什么？哪里有强买强卖的？我可认识济南洛口市场的白哥，他是黑道大哥。”

车速忽然慢了下来，前边是高唐县一个叫做杨屯的地方，说来也巧此地正好是大集，公交大巴一下子就陷进了人流车流之中，车上那几个人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也都有点担心，一下子车内反而静了下来。朱木阳一看机会难得，马上起身对着司机说道：“这位师傅，我在前边的公交车站点下车，就在派出所门口，俺大哥在里边上班，我下去他那里借辆自行车。”

边说话他边用脚踩了一下红衣女子，脸上可是丝毫看不出什么的样子，饶舌般说道：“我家就在杨屯北边的柳树屯，俺大哥柳云飞是山东公安学校毕业的，双手都能开枪，我来的时候给他说好了，师傅你看，就是那个高个子，他身边那俩人也是派出所的。”他用手指着窗外，给别人介绍道。

可能是派出所这几个字太有震撼性，朱木阳从身旁站立的那几个人里走出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阻拦，同时红衣少女也一把抓住自己的行李，紧跟着朱木阳跳下了车，到了车下才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看，司机也不停车，继续往前开去。

朱木阳假装往前迎上去，嘴里喊道：“大哥，我回来了！”手则伸过去帮红衣女子提她的行李，眼看着大巴从身边开了过去，知道眼里再没有车的影踪，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埋怨道：“你差点让人家给骗了！”

红衣少女也是伸伸舌头：“伙气，你怎么看出来他们是骗子的？你真聪明！”伙气是高唐话，就是“朋友”的意思，女孩既然如此称呼，看来她是把朱木阳当做了朋友。

朱木阳老气横秋的哼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天上哪里有掉馅饼的，真要是值八万块钱，那几个精明的人会一千块钱就卖掉？不过你也很危险，要不是及时下车，恐怕你就是不想买，也会被他们抢了！”

说道“抢”这个词，他的眼睛多了几分揶揄的味道，女孩显然不太开心被小瞧，只是刚才要不是朱木阳她会有大麻烦，自己也知道，但面子仍是要的，她说道：“大不了跟他们拼命！哼！”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没有了开始那种霸道，而是小声问道：“你是哪儿人？真的是杨屯的？”

朱木阳摇摇头：“你不会和那些骗子一样笨吧？我是城南寨子乡的，你是哪里人？”高唐话虽然都差不多，但是那里十镇八乡的话音也有点区别，这个女孩明显就是偏城北那边的口音。

“我是尹集乡的。”女孩说道。“大哥，你在济南上班吗？你的普通话挺标准的。”她的称呼也随之改变了！

“哦。”朱木阳点点头。“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请你吃老豆腐，然后我们等下班车去高唐。”其实他早就馋这种高唐特产了，可能是大集的缘故，好几个摊位都挂着老豆腐的招牌。

“我请你吧！”女孩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话，也就不再打听朱木阳的身份，二人找了一个老豆腐摊子坐下来吃了早餐。

朱木阳赶到妹妹学校时已经是快中午了，这两个月他发的工资几乎没怎么动，因此就很大方的从附近门市部买了很多吃的东西，朱晓华虽然是女孩，但特别喜欢吃一种叫做风味鱼的肉食罐头，这次朱木阳给妹妹一下子买了十盒，另外挂面榨菜等等也弄了一大堆，以至于朱晓华第一眼看到哥哥都吓了一跳：“哥，你拿的啥呀？”

朱木阳笑笑：“你高三的伙食哥哥都给你包了。”朱晓华眼圈一红，突然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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