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心机女人

朱木阳开始第一次很认真地考虑自己的人生，一九九一年的中国，并不像后来描述的那样，走在了开放的大路上，但是一种变革的力量也在悄然兴起，在此之前，基本上每个人参加工作，就可以预知其退休时的样子，几十年如一日在某个单位或者某个岗位辛劳，几乎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幼儿园、医务室、食堂等等，这种样子人为造成了一种封闭状态，阻碍了人的流动性。朱木阳看单位上人事档案也能感觉得到，增加人就是毕业分配或者子女顶替招工，而减少人就是退休，没有什么辞职或者离职现象，甚至连调动工作都很少，胆大如朱大景，前段时间因为面临可能被开除的境地，也吓得无所适从，这就是环境的力量。朱木阳并没有想逃离设计院的想法，至少现在这种想法并不迫切。

窗外的月亮越升越高，朱木阳忽然很想念南京，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楚南雪还是在夫子庙夜市上，当时他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那是女声唱法，朱木阳难得表现得很是温柔，他拉着女朋友的手深情款款，但是那首歌没唱完月亮就隐藏进了云雾里，继而下起雨来，虽然不大，但仍是让没带雨伞的二人很是狼狈，他们躲在一间屋檐下避雨，楚南雪很是触景生情：“你的心是不是也阴晴不定？”

朱木阳心里恼怒着月亮的不识时务，嘴里却一直在哄南雪：“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不过但愿人长久就可以了。”楚南雪眼里的泪水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晶莹：“木阳，你说我们未来会走到一起吗？”

朱木阳咬牙发誓：“当然会走到一起。难道你会离开我吗？”

楚南雪摇摇头：“是你。我总感到你现在和我的距离感越来越远，如果将来你回了北方，我都怀疑自己有没有勇气去追随你。”

朱木阳摇摇头：“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楚南雪也许感觉到了一些冷，她说道：“木阳，抱紧我！我想要你了！”二人那天晚上过得很浪漫，只是后来楚南雪担心自己怀孕，为此和朱木阳闹得很不愉快。不过现在朱木阳想起那些往事，心里只记得楚南雪的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些男人和女人做的细节，楚南雪的喘声似乎响在耳边，这让朱木阳有点无法忍受。

他从床上爬起来，看看时间才不到九点，决定到办公室给楚南雪打个电话，那种相思的味道太折磨人了。朱木阳出门时特意到了孙晓均房间看看，这家伙和刘青莲享受生活去了，屋里静悄悄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月光如水，四周更是安静的几近于寂静了，仿佛可以听到月光洒落的声音，静怡而美好。月光下的设计院，看不清楚娇艳的花或者青翠的叶子，只是被月光笼罩的有一种圣洁的气息，秋夜已经没有了温暖，而是多了一种寒冷和萧瑟，这种环境下月光好像有了温度，抬头看看天际，也许月光太过于明亮的缘故，周围的星星几乎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反而衬托的月亮出奇耀眼和光彩夺目，月光如雪花洒落大地。

朱木阳走得并不快，不过工作区里一个人也看不到，走到办公楼前更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在一楼话务室有人值班，透出不太明亮的昏黄色。朱木阳并不想惊动任何人，他的脚步很轻，就是走在黑洞洞的走廊里，也蹑手蹑脚的，像一只狸猫。只是走到距离人事处办公室时，朱木阳原本瞪大的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条缝，不对呀，人事处办公室刚才他从楼下看的时候是黑糊糊的，但现在走近才发现，那窗户里边居然发出一种荧光，这毫无疑问就是里边开着电脑的原因，可他清晰记得电脑是关闭的。另外不开灯这就更不对了，不管是谁在办公室都会开灯，这种开电脑而不开灯一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甚至一楼看不见办公室亮，很有可能就是拉上了窗帘。

朱木阳心思一动，马上就想出是怎么一回事，肯定是余晓慧躲在办公室，利用电脑在做什么，不过几乎可以肯定，她不会是在加班编程序，也许是破坏自己从泰安带回来的软件吧。想到这里朱木阳心一横，决定抓她个现行。

他走路更是小心，走到办公室门口侧耳听了听里边的动静，果不其然有敲击键盘的声音，朱木阳很猥琐的笑笑，他掏出钥匙，然后故意大声咳嗽一下，猛地打开了门。

办公室里是余晓慧，她坐在电脑前目瞪口呆地看着朱木阳，那种带点绿色的荧光反射到她的脸上，有一种阴森可怕，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嘴巴也张着，不过那种恐惧已经昭然若揭，她害怕了。是那种被忽然抓住窃贼的胆怯。

朱木阳没理他，而是顺手打开了旁边的灯，灯光一亮，余晓慧本能地站了起来，只是她开始浑身哆嗦，嘴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朱，朱，你来了，我在加班，啊啊，我就是在加班。”

朱木阳在学校的时候曾经做过校风纠察队队长，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同学常常去纠风，最出格的一次是在梯形教室抓获过一对偷情的师生，那个女教师已婚，而那个学生则和朱木阳认识，是南邮校内刊物《风起》的副主编，当时那个女教师就和现在余晓慧的表情一模一样，想要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那种惊慌失措的绝望让她脸如死灰。

朱木阳并不说话，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施加心理压力才是正确的选择，他就是冷冷的看着余晓慧，办公室里很是干净，但窗帘都被严严实实拉上了，因此从楼下是看不到光线的，不过靠北边窗户由于靠近走廊，高度有二米左右，因此并没有窗帘，所以才会从走廊里看到荧光，余晓慧面对的电脑屏幕，从这个角度他是看不到的。可是能看到她面前摆的五寸磁盘，其中一个上居然也插了针。

余晓慧仍试图解释：“我想，明天不是上班吗？想好好看看这套软件，才利用中秋节晚上过来加班。我，我”

朱木阳轻蔑的笑笑：“是呀，你真不愧是优秀共产党员。我明天需要好好向孙书记、徐处长汇报一下你的光荣事迹了。”

“不，不要！”余晓慧能听出他语音里的讽刺，她并不傻，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明白自己反常的行为，脸上已经流出汗来。

“朱木阳，你不会，不会去揭发我是吧？我们毕竟是一起来的同事，再说我和设计院领导很熟，邵总工是我的亲戚。我还和邮电总局的人认识。司处长和我男朋友家是远房姑表亲。”她有点语无伦次，显示自己很有后台，想让朱木阳知难而退。

朱木阳冷冷一笑：“你加班我揭发你什么？我只揭发坏人，你又不是坏人你害怕啥？余晓慧，你做了啥你自己清楚。”

余晓慧脸上已经有点扭曲，她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也变得很是低调：“木阳，我们是朋友是吧？”

“不是，我和郑诗华算是朋友。”这句话很有杀伤力，郑诗华和余晓慧相互视若寇仇，即使朱木阳不揭发，只要把今晚上余晓慧这些反常的事情告诉郑诗华，那几乎整个设计院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

余晓慧又开始变得强硬：“我就是来加班了。只是忘了开灯。”

“另外还拉了窗帘。对了，余硕士，我这个人不太懂电脑，但是听说技术中心有人懂，而且前几天我和晓梅姐在泰安培训，听说电脑有一个功能，可以记录所有在上边进行的操作。我对你做了啥丝毫不感兴趣，但可以找技术人员查查。不过如果我那套信息系统出了问题，我可要找领导解释清楚。希望你也要想清楚你做了啥。”

朱木阳语气里一点也不客气，既然余晓慧一直在琢磨这套电脑软件，那很显然她就是想要造成人事处离不开她的现象，也肯定会设置一些只有她能破解的东西，这就是一般说的埋地雷吧。她作为唯一能排雷的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坐稳人事处的岗位，说不定能把自己排挤走呢，真是好计谋。朱木阳暗暗佩服她的心机，这个女子不是常人，女硕士真不是轻而易举获得的，唯一一点就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想来打电话，却无意间撞破了她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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