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出使突厥

　　回去的路上，甘守诚特意追了上来，跟唐一笑道了个谢。
　　“谢谢你，今天若不是你出言帮我，或许我现在就不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了。我听人说了，你也是我楼观派的人？你是哪一脉之后。”
　　“家师自号水松道人，早已避世多年，或许已不被人提起。”
　　水松道人是孙思邈好友的徒弟，早已避世多年，无人可寻其踪迹，因此是隐藏身份的最佳选择。
　　“原来是水松道长一脉，这样说来的话，你怎么该叫我师兄呢，应该是我叫你师叔才对。”
　　一旁的李白撇撇嘴，显然是极其反感这种非要论辈分的行为。
　　“咱们修行之人的辈分其实实在是无法计算，甘兄，咱们还是各论各的好，朋友之谊既在，何必再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可没听说过有说四海之内皆叔侄的。”
　　一番寒暄之后，三人愈发熟络。
　　“我听说因为刺客用了那把‘梅引’琴，陛下回去把那把琴给摔了？”
　　甘守诚点点头，“这事我也听说了，好像不仅摔得四分五裂，最后听说是直接当柴禾给烧了。”
　　“啧，帝王无情啊，自家妃子送的礼物，就因为被魏芹弹过就给烧成灰了，不知道这次夏侯雅意得是什么脸色。”
　　夏侯雅意是夏侯安的女儿，也是李隆基后宫的妃子之一。
　　李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了些讽刺，却又好像漫不经心一样。这话若是放在现代，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放在古代，就已经是够御史把他弹劾到告老还乡的大罪了。
　　“太白还是慎言得好，皇家之事，咱们做臣子的不便议论，只需尽到臣子的本分就好。”
　　甘守诚不是谨慎小心的人，他说这话，是因为他真的认为议论君主是不对的。
　　李白表现得满不在乎，一点儿也没将甘守诚这话放在心上，“你倒替他说起话来了，今天你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又有哪句不是为了他好？可他呢？只要有人稍稍违背了一点他的心意，他就像有人踩了他的尾巴一样……这么久了，我对他其实有点失望了。”
　　甘守诚尽管熟悉李白的为人，可还是被这大逆不道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我今天献上的药方是江湖救急用的，虽然有养血生气、延年益寿的功效，可见效是非常慢的，并非是一日之功。所以我猜，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估计招摇撞骗的人会变得更多，献药的人估计也不少，你们说万一他等不及我的药方见效就胡乱吃药，把自己给吃出个好歹来……”
　　涉及到皇帝的安危，其余两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都知道，唐一笑说的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猜测，皇帝的安全很成问题啊，虽然这也是他自己作的。
　　“那怎么办，刚解决一个常青藤，万一下次再来个更狠的，那我大唐不是就要大乱了吗？不行不行，我想不出办法来，但你们俩脑袋那么聪明，快想个办法出来啊！”
　　一关乎皇帝的安危，甘守诚就急了，看那架势，估计都想拿刀架在她和李白的脖子上逼他俩想办法了。
　　唐一笑摸着下巴，“一般来给皇帝献药的这些人，都会被安置在什么地方？”
　　甘守诚想了想，“这些都是由太史局来安排的，然后也是由太史局来通知我，我再派专人保护他们。”
　　“哼，太史局也是一群招摇撞骗之辈，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唐一笑捂脸，李白真的是愤世嫉俗的典范，这辈子能合他心意的除了酒和剑就是月亮，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怎么会在院子里种一棵合欢树的，这么唯美浪漫又懂生活，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唐一笑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没耽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想要递给甘守诚，但想了想，最后还是递给了李白。
　　李白把这只小瓶子抛来抛去，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之前做的一种药，这药不能下毒，也不能解毒，但却可以验毒，包括食物混合产生的毒，都能验出来。你把他交给皇帝，告诉他不管吃什么东西之前，都要先拿它验一验，他那么惜命的一个人，一定会好好验毒的，包括那些丹药。而只要那些人献来的丹药没有毒，就算皇帝吃下去，咱们就当他是吃东西填肚子了，不必去管，你们看这么做怎么样？”
　　唐一笑给李白的，赫然就是之前在洛阳牡丹宴时，她曾交给自家徒弟的那种验毒药，而事实上，摘星会馆和一/品楼每次装完盘，都会在上菜时当众验毒，所以迄今为止，所有在唐门的馆子里下毒的人统统都失败了，而也正因此，很多江湖人都喜欢来唐门的馆子里吃饭，起码有安全保证，不用担心仇家在食物里下毒。
　　当然，唐门也因为坏了别人好事而遭到一些人的警告，不过有趣的是，这些人都会在当天夜里收到插在床头的一柄匕首或是一把飞刀。
　　如果这些人是由太史局安排的话，就稍稍有些麻烦了，所以只好直接从皇帝那里入手了。
　　李白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怎么用？”
　　“取一颗药放在水里化掉，然后把要验的东西取一点放进去，看是否变色以及变成什么颜色。如果没有变色，就说明无毒，如果变成了紫色，就说明是蒙汗药之类的轻毒药或慢性毒，如果变成了蓝色，就是致命的剧毒了。而颜色由浅到深不等，颜色越深，说明药性越强。另外还可以放一碗静置，如果有人用毒物香气等下毒，液体也会变色，毕竟想杀皇帝的人太多，还是小心点好。”
　　李白一脸“我很感兴趣”的表情，唐一笑无奈，只好承诺在回去之后给他配个十瓶八瓶才算让他停止了在她耳边絮叨，并且成功地把身上仅剩的一瓶给了甘守诚。
　　等到甘守诚走后，唐一笑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李白拖着去药铺给他买配药的药材，估计今天又得熬夜才能配出来了，唐一笑无奈。
　　走在街上，唐一笑发现好像多了好多书生打扮的人，一问李白才知道，原来今年恩科竟然是在五天之后，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书生走在长安的街上。
　　记忆之门被开启之后，唐一笑突然想起来，说起来，李涉来长安之后还托人给她带过地址，可惜这段时间她一直太忙，没去看他。
　　唐一笑感觉有点惭愧，决定明天看望李涉，看看他还缺不缺点什么，毕竟他也是她来这儿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孙思邈和李白是她的家人，自然是不算在朋友里的。
　　唐一笑正想着李涉这个朋友，结果还没出药铺的门，就撞上了另外的三个朋友。
　　喻青和侍书这虐狗的一对，还有一颗一千瓦的大灯泡白幼美。
　　当四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喻青和侍书一如既往的害羞，而不知道是不是唐一笑的错觉，她似乎从白幼美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点点好奇和挑衅的意味。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唐一笑心里很是奇怪。
　　白幼美走了过来，虽然问的是唐一笑，可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李白的身上。
　　“他是谁？”
　　“哦，他是李白，李太白。”
　　“这是白幼美，白子义。”
　　白幼美抿着唇，看着李白的眼神很是冷淡，可以说，唐一笑在认识了白幼美之后还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子，可能也是他和李白还不熟的缘故吧。
　　“别这么冷淡嘛，好歹你们两个名字里都带了白字，也算是一家人了，正好你家喻青和我家小书两个人都在这儿，所以我还是把你带走吧，免得在这儿打扰人家两个约会。”
　　侍书捂着脸，藏在喻青的身后。
　　“我听说过你，也听过一些你的诗，今天才得见真容。听人说你酒量很好，不如找个地方，一醉方休？”
　　“有酒喝，我可不会拒绝。”
　　……
　　“你手臂怎么样了。”
　　唐一笑看着他们两个一直闷头喝酒，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但又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本想着说几句废话来缓解一下，然而那两位谁都不理她，也是让她感到十分头痛。正在此时，白幼美突然开口问她，唐一笑心里一松，心说总算能找到机会说话了。
　　“手臂恢复得还不错，不会影响护送任务的。”
　　白幼美脸色不太好看，刚要说话，就听见李白说，“什么护送任务？”
　　太好了，这个也说话了，唐一笑在心里激动得想要拍手称快，面上却十分淡定地回答，“突厥使团的护送任务是一个往返任务，等使团走的时候我还要负责把他们送到边境。”
　　李白往后一仰，单手拄在塌上，一手提着酒壶喝酒，白衣洒了一地，“原来你还不知道，使团明日就要离京，但你们已经可以去交任务了，因为会由我带人护送使团回到突厥，京兆府算在闲杂人等的范畴里。”
　　唐一笑心里一惊，“怎么会这么快就达成协议？”
　　唐一笑深知，这次突厥使团来长安，与其说是给皇帝贺寿的，还不如说是来代表不同的势力来和唐朝谈判的。登利可汗一方的代表是夫燕特勒，而骨力裴罗则是代表自己的回纥联盟，而判阙特勒因为和登利可汗敌对，加之登利可汗是由唐朝来册封的可汗称号，因此判阙特勒是唯一没有派代表前来的势力。
　　也正因为这样，唐朝需要在现在如日中天的登利可汗，和自身实力不容小觑的骨力裴罗之间挑选一方势力达成协议，这也是一件很难抉择的事情，又怎么会这么快就达成了谈判结果而她又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李白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白幼美一眼，“协议没有达成，因为眼见为实，需要派人到突厥一探究竟。”
　　话说到这儿，唐一笑哪儿还有不明白的，急道，“所以就要把你派去出使突厥！？离开了长安，岂非已经是入了虎狼之地？”
　　想杀李白的人太多了，不由得唐一笑不担心。
　　李白喝干了壶里的酒，“长安难道就不是虎狼之地？这次出使谈判，我可以全权代表朝廷，你知道吗，只有这样肩负江山的重任才是我的追求。成为大唐使臣，深入突厥腹地，和那些将军一较弓马，与那些谋臣一比词锋，想想便觉得何等畅快，又岂是缩在长安每日无所事事能比的？以往时日，我李白诗里所写的那些抱负，岂非马上就要应验了吗？”
　　李白的话里没有半分畏惧，有的只有无限的崇敬和愈发的慷慨激昂，就像当年卧薪尝胆，距复国只有一步之遥的越王勾践一样，往日苦闷尽皆化作对成功的渴求与期望。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停止，也没有人、没有任何事能够让他停止。
　　“副使是谁？”
　　像李白这样的人，大概会给他派一个老成持重的副使吧，会是谁呢？
　　没想到李白却笑了，“副使是我。”
　　唐一笑心里一惊，如果李白是副使的话，主使想必会是一位皇子……
　　唐一笑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李白续道，“主使是永王。”
　　果然。
　　如果可以的话，唐一笑真想直接将李白打晕过去，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到这个永王。
　　永王李璘，是李白一生的转折点，就是因为认识了永王李璘，李白才会成为了永王逆党，而永王夺位失败后，李白也被太子李亨，也就是后来的唐肃宗李亨收入监牢，险死还生，出狱后，也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最终甚至醉死在当涂江里。
　　而上一世，她就是为了开解李白，和李白在当涂江上大醉，最后才落入了江里，成了一世水鬼，这一世难道历史还会重演吗？
　　唐一笑握紧了拳头，她想告诉李白一定要远离永王，可偏偏她又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根本找不到阻止李白的理由。
　　而一旁的白幼美一直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然后亦是喝干了碗里的酒。
　　……
　　第二日使团的队伍出发的时候，和李白的马齐头并进的，不是永王李璘，而是白幼美。
　　“你还真敢让我进来。”
　　白幼美一如既往的一脸淡漠，开口也是带着刀子的寒冷。
　　“你不是也敢追上来吗？”
　　薄唇勾起一个不带温度的弧度，李白难得地没有喝酒。
　　白幼美没说话，一副忽视李白的样子。
　　李白却好像一点都不介意白幼美的态度一样，继续道，“不过我是真没有想到……你喜欢她吧。”
　　白幼美有些惊讶于李白的直白，不过脸色不是很好看，因为李白的口吻就像是示威一样。
　　“是。我喜欢她。”
　　白幼美不屑于去遮掩，大漠男人表达爱意从来都很直白，只不过他要表白的对象不是大漠的姑娘，而是唐一笑，所以他要改变一下表达和追求的方式，但却不代表他要遮掩什么。
　　他对她的爱慕和喜欢一直都放在明处，李白能看出来其实才是正常的，因为也就只有唐一笑才能当成是友谊了。
　　“所以我很奇怪，我离开长安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按照你的想法，咱们可是情敌的关系，你的情敌走了，你还不应该赶快去跟你的姑娘大献殷勤？结果你竟然跟了过来，实在是让我很意外。”
　　李白的话就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切割和挑衅着白幼美的尊严，随着李白的话，白幼美的脸变得越来越黑，最后甚至都已经黑如锅底。
　　白幼美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大漠的男人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耻！”
　　“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呢？保护我？还是监视我？亦或是打算找到我的什么把柄，回去好向她告状？”
　　李白一边说，自己一边忍笑，他真的是故意来刺激白幼美的，他突然发现，逗一逗这只把他当成情敌的小狼犬真的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白幼美气得不说话了，然后拉着缰绳，让它把自己带离李白身边。
　　这个中原人的性格实在是太恶劣了，而且话还这么多，难道唐一笑喜欢他就是因为他会写诗吗？
　　白幼美在心里一边腹诽着李白会写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边也在心里暗暗羡慕，他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漠男人，从来就没人教他写诗，像他爹那样能自己看书写信的就已经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了，因此所有人都说他爹是文武双全，可他爹也不会写诗啊……
　　就算会写，也都是些打油诗之类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白幼美也知道，他爹写诗的水平跟眼前这个人差得远着嘞。
　　白幼美沉着一张脸，内心却很丰富，他在暗暗给自己打气，甚至还拿喻青和侍书的例子激励自己。
　　看，他大哥不也不会写诗嘛，但也能追到侍书那样通晓好几国语言，还学富五车的妹子，自己好歹也比他强点，努力总还是有希望的。
　　就在一个重复打击与一个重复被打击的过程中，李白和白幼美等人护送着突厥使团踏上了前往突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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