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今生今世
江湖中早有传闻，照夜玉狮子产自西域，可日行千里，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好马，万中无一，而在大漠中却有传闻，只有被马神眷顾的人才能得到照夜玉狮子，成为它的伙伴，而照夜玉狮子所到之处，群马追随，是万马之王。
而唐一笑此来大唐北境，为的就是找回她前世的伙伴，一匹十分好色的照夜玉狮子。
别看照夜玉狮子这个名头被传得神乎其神，可没人比唐一笑更清楚，那家伙实在是色到不行。寻常的色也不过是见到好看的母马就走不动道而已，再过分点的也就是见到母马都流哈喇子，可那家伙简直就是色中极品，明明和别的母马隔得有十万八千里，可这家伙就是能七拐八拐地跑到人家旁边去蹭蹭蹭，简直都把唐一笑气得牙痒痒。
不过两世没见，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还和原来一个样子。
五日后，大唐北境，灵州
“终于到灵州了，上一次来灵州，想来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李白跳下马车，虽然不似从前那样纵马狂飙，可此次再见灵州，何况一路上酣畅淋漓，此时颇有些意气风发。
“当时我说要来灵州找马，你一点儿都不惊讶，问你你又不说，现在到了灵州总可以说了吧？”
唐一笑也跳下马车，四处望了望，虽然已经是春日，可这里是大唐的北境，一呼一吸间还能看见隐约的白雾，鼻尖也冻得有些发红，不过这样冷冽的空气，却叫她觉得很是神清气爽。
比起长安城的人声鼎沸和洛阳的繁华富贵，她却是更偏爱灵州这样冷肃萧然的地方。
上一世来这里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唐门弟子的标志性武器千机匣，当然，她的千机匣是特殊颜色的武器，【火羽千机匣】，虽然很少会拿出来用，因为很少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现在想想，却难免有些感怀，倒不是怀念千机匣的方便，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李白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衣袍，和灵州城出入的人一比，这般装束倒不像是个士人，却像是个干净利落的江湖中人，而唐一笑在李白的“淫威”之下穿的这身情侣装，也是好不爽利，甚是利落清爽。
李白的腰后原本别着自己大书特书的折扇，只是现在却被唐一笑眼疾手快地抢去别在了自己的腰间，然后看着李白一脸无奈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明媚的弧度。
虽然没有了折扇，但却不妨碍李白来给唐一笑科普，事实上，若是论起掉书袋，就算是侍书都要排在李白的后头，不过说来也是，若然不是如此，侍书又哪里会把眼前这人当成是她的偶像呢？
“《汉书》有一言，大概是说灵洲本是西汉惠帝所置，有河奇苑之称，这样一说，你可明白我为什么不感到好奇了？”
唐一笑扁扁嘴，气得抬头望天——天知道你在说什嘛！
李白看唐一笑的样子，然后就是一笑，只不过笑得有些宠溺。
“你呀，江湖上的事一样都瞒不过你，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药材认得比谁都全，可这读书人会的东西你怎么就半点都不会呢？唉，等有空我一定要好好教你念念书。”
唐一笑闻言，顿时一脸的愁苦——她知道的那些古人会的东西，要么是李白教她的，要么是她死记硬背下来的，可若说逐字逐句地去精读，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所谓苑者，牧马之地也，而灵州既然有河奇苑之称，当然就是一处水草丰沃的牧马宝地，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感到奇怪了？”
……果然李白能随随便便就产出一首诗并不只是因为会做白日梦，这家伙原来还真是一肚子墨水。
唐一笑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可真的只有在被李白肚子里的墨水彻底淹没的时候才会格外感慨。
李白轻轻俯身，眼中还带着独属于他的傲然自得，眉宇飞扬，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就这么看着她，让唐一笑不由得有些失神。
这一幕，好像从前。
唐一笑忍不住抚上了李白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不着痕迹地轻轻触碰，好像怕眼前的一切就像碰之即碎的泡沫一样，不敢用力，眼眶悄无声息地变得湿润，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双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面似乎倒映出了一湖微光，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个人影是她吗？
——“我能叫你阿莲吗？”
不知多少年前，唐一笑好像这样问过那个人，可那人却不看她，只望着望不到的长安，没有回答她，所以，她也只是在心里唤过千百声这个名字，却一次都不曾宣之于口。
他和她缘起上一世，可只有现在，在眼前这人的眼睛里，她才见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她为的到底是哪一个李白？
唐一笑的心开始动摇，这样的动摇让她觉得怕，因为这样从来不曾意识到的感情让她感到万分的陌生和抗拒，可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时候她却不想避开，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唐一笑想不明白，所以她很痛苦。
李白不明白唐一笑的神情为什么突然变得那样快，他甚至不知道唐一笑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所以他也很痛苦。
这两个原本都该是无牵无挂何等肆意的人，可他们之间的爱情，却让两个人都拿不起，放不下，执着得不肯割舍，也不懂该如何争取和选择，明明是命运安排的再续前缘，可施加给他们更多的却是莫名的痛苦。
上天从来都爱作弄人。
“怎么……哭了？”
唐一笑突然流下泪来，她自己一无所觉，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湿润，可这泪却生生流进了李白的心里，让李白心下大恸，手忙脚乱地给唐一笑擦着眼泪，可笑又可悲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一笑为什么会突然流泪，这眼泪又是为谁而流。
唐一笑还是一眼不错地看着李白那双带了些焦急的眼睛，这次她分得清楚，这个人是那个喜欢她的阿白，而不是那个心里只有家国天下的阿莲。
唐一笑的眼眶泛起了赤红色，正当李白想要再问的时候，原本和他就是极近的唐一笑忽然扑了上来，下一秒，李白就彻底陷入了一个温柔、热情并夹杂着丝丝苦痛的吻中，这让李白极为分明地清楚感受着唐一笑的每一分情绪，可渐渐的，他的感觉却开始变得模糊，他开始沉浸在了这个深吻之中，似是喝了这世上最香醇的美酒一般地沉醉。
就算这里是在灵州城的城门口，就算这里人来人往，可唐一笑却不在乎，她只想遵从自己的心愿，只想狠狠地吻着眼前这个人，这是第一次，她产生了割断回忆的想法，更是第一次，她不想再去想上一世的那个人。
他们从始至终就是不一样的，可如果已经是另一世的话，她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开始。
唐一笑太累了，上天让她重生，可却让她活得更加艰难。
生和死，不过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可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却可以让人生却要为之煎熬，在两辈子的人之中两难，对得起与对不起，她凭什么还要再想？
这样纵马狂歌的潇洒，让唐一笑不愿再回到过去那样的痛苦之中，也许放在旁人身上，这样的举动会很突然，可唐一笑不是别人，她是一个杀手。
当她看穿自己的心的时候，做出选择，不过是手起刀落。
当这个漫长的深吻终于结束的时候，唐一笑依旧抱着李白的脖子，看着他，情绪如同泄了洪的堤坝，一发不可收，但在她开口的时候，所有的情绪有了十分，却又只显露了三分。
可只这三分，就足以令人为之动容。
“我只喜欢你，今生今世，只喜欢你，你不负我，我必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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