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何人为将
唐清苦还是走了。
他说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从未见过的山河，唐一笑委实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她只能放他离开，只不过在暗地里告诉谢云天，一定要密切注意唐清苦，保护好他，绝对不能够让他出事。
唐一笑最怕的并不是那些残余势力要他加入，也并不是真的怕他搅进什么浑水中去，她真正怕的，其实是李隆基。
直到共同对李林甫发难这次，她才真真正正地见识了李隆基的城府、算计和能力。
真正的帝王心术。
……
炼丹炉旁，火光跳动，映在人的脸上，却显得有些魔幻的诡异。
“陛下，太子殿下和寿王殿下的动作都很快，如今大江以北着实精彩万分。”
高力士一如既往悄悄来到了李隆基身边禀告，而李隆基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说，这岂非正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
“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掀不起什么大的浪来，不过是区区的世家、宗门，就让他们一个个的抢破了头去，难道他们真的天真地以为，他们的那些小动作能够瞒得过朕去？北禅宗倒台了，南禅宗想要北上，道门也想要扩张，世家想要寻找新的盟友和合作伙伴，唐门倒是稳当，另辟蹊径，也算唐一笑是个人才了，倒是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争先恐后，把堂堂皇家人的尊严都丢净了，他们去争去夺，这天下却还是朕的天下，朕，才是天下共主！”
“陛下，关陇世家似乎还有其他一些小动作，不过现在还没有查到具体的对象，您说，会不会是杨昭？”
高力士在李隆基面前，显得很是小心谨慎，没有办法，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还是李隆基这样城府极深的皇帝。
“哼，杨昭？不过是只大些的蝼蚁罢了，只不过这只蝼蚁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或许能够给朕带来一些惊喜。至于所谓的隋朝太子身份，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就是在他老子杨广在位的时候，关陇世家难道就听他的了？杨坚和关陇世家从来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毕竟杨坚把好好的‘普六茹’改成了什么‘杨’？真是笑话！他改了自己胡人的姓，难道还能指望关陇世家继续支持他不成？十个关陇九个胡，他那根本是自取灭亡。”
李隆基毫不留情地讽刺着，而较之寻常的讽刺，此时他的语气中还潜藏着一丝深深的得意。
是啊，在这场局里，只有他自己可执子与江山对弈，至于他人，不过都是些棋子而已，他又岂能不感到自得？即便唐清苦的身份暴露，可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天下原本因北禅宗而变成的一潭死水，现在又活了，而只要天下的这潭水活起来了，他的皇位便坐得稳了。
这些棋子斗得越狠才越好，总之与他这位执子的弈棋人无关。
“陛下，那咱们还要派人跟紧他吗？”
李隆基微睁的双眼中，倏尔掠过一丝谋算的神情来，“他身上，还有一些有趣的秘密，这秘密，自然应当是为朕所有。”
“是，陛下。”
高力士点头意会，领命而去。
待高力士走后，李隆基渐渐真的睁开了久阖的眼睛，目中蕴藏神光，若是有其他高手在场，必定能够看出，此时李隆基的武功怎能不用功力大增，一日千里来形容。
李隆基看着眼前炼药的炉火，嘴唇轻启，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密室之中回荡。
“皇姑母，你来看，朕的天下。”
“只有朕，才能让我李氏大唐，千秋、万古！”
……
此时，原本应该进入了百木凋零的萧条之季，但唐一笑的府上，却依旧是郁郁葱葱，绿意盎然，而桃林亦是落英漫天，粉叠重重，冬风卷起铺叠在地上的花瓣、竹叶，却是多了几分不属于人间的飘摇和自在。
只是这样的美景不会长久了。
唐清苦和唐小乙都已经走了，没有他们在的院子，不仅不会再有这样神奇功法所成的神奇景象，也不会再有曾经那样的依靠和人气了。
唐清苦就像她的兄长一样，他永远在她的身边，无条件地帮她。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早就像是家人一样。
如今的唐一笑，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太子和寿王都在极力拉拢，而南禅宗和道门亦是在江湖上也要给唐门几分薄面。
即便唐门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即便唐一笑现在只不过窝在国子监里教书，可每日给她府上递拜帖和请柬的人依旧络绎不绝，送来的礼物也是堆满了门房和仓库。
若是在外人看来，此时这位唐侯一定十分高兴和得意。
若是在身边的人看来，此时的唐一笑每日读书看报，教书育人，时不时还要在《唐报》上发表一些自己撰写的文章，偶尔还会去拜访在野的大儒，相互交流，没日没夜，可能还会将大儒拐到国子监来授一二堂课，心境必该是无比平和。
又或是有人说，唐侯的野心不可轻觑，她这必是在韬光养晦，以待后日。
可谁都不知道，唐一笑现在已是心急如焚。
“听闻冯老医术通天，尤擅解毒，难道连冯老也没有办法吗？”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捋了捋胡子，面带痛苦地摇摇头，“我擅长解读，但孙师所中并非毒，而是蛊，以孙师之能、之力，也只能压制，不能驱除，老朽也没有任何办法。也只能寄希望于这张药方，能够给孙师些许启发，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唐一笑此时已是牙关咬得死紧，颤声道，“难道就再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冯姓老者叹了口气，“唉，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办法，老朽都会为孙师一试，可是……”
唐一笑默然不语，眼眸中有暗沉的光在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事不可为，唐侯或可派人去一趟苗疆，那里的人大都擅长用蛊，尤其是以隐门和罗山宗为最，观孙师体内毒蛊，极寒如冰，故而老朽推测，应该可能会和以寒冰蛊闻名的罗山宗有所关联。”
“多谢冯老了。”
……
几日后，月上中天，官道上，一人一骑在先，其后烟尘滚滚，手持令箭，夜入八关。
“八百里加急，城上守官，快开城门！”
翌日早朝，一向喜欢翘班的唐侯居然来参加了朝会，更有意思的是，太子和寿王手下群臣都像是斗鸡一样，早在早朝开朝之前，就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不得不说，牛仙客的确是个人才，原本是李林甫的亲信，可在李林甫倒台之后，其他人都受到了极重的牵连，可唯有他，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迅速倒向了寿王李瑁，还成为了寿王李瑁一党的中坚势力，继续出任兵部尚书一职，也是世所罕见。
便是再蠢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可以想象得到，一会儿真正上朝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番龙争虎斗。
太子监国是不假，可今天的这件事，分明是太子和寿王都已经参与其中，所以必然需要李隆基这位大唐真正的皇帝出场了。
别看这群人吵得这般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对对方挥拳头了打起来了一样，可当高力士一声高喊“开朝”之后，这群人便迅速分文武两班陈列，井然有序得让你以为刚才是你的错觉一样。
而更让群臣大跌眼镜的是，李隆基一身的穿着，还有前襟处被烟熏过的痕迹，都好像在高喊，“对，朕就是刚从炼丹炉旁边匆匆赶过来的！”
不过到底是君臣有别，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弹劾皇帝陛下衣衫不整，不合礼仪，众人皆是纷纷低下视线，不敢继续打量高高在上的那位皇帝。
“今日早朝，众卿有何本要奏啊？”
李隆基例行一问，因为在场所有“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臣有本奏。”
站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刚刚投靠向寿王一边，想要赶快“建功立业”的兵部尚书，牛仙客。
“哦？牛卿家有何本奏？”
“陛下，半个时辰前，西南送来八百里加急文书，皇甫惟明兵败，本人被敌军重创，已退回到无楞山一线，如今大军无帅，臣恳请陛下另派一员大将，赶赴西南，大破吐蕃蛮族。”
牛仙客此言一出，即便李亨心中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双拳一紧，眼中生出了几分戾气。
只不过李亨眼睑低垂，拳头掩藏在袍袖之中，谁也看不出他的反应。
毕竟他头上的那一绺白发不是白有的。
“此事确是十万火急，牛卿家是兵部主官，不知道牛卿家认为，谁人堪当此大任？”
“臣以为，左卫勋二府右郎将军韦昭训韦将军可当此大任！韦将军曾和吐蕃作战，论经验，韦将军绝对是不二人选。”
牛仙客毫不迟疑，立刻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而还未及李隆基表态，李亨便立刻站了出来。
“不可！父皇，儿臣以为，韦将军身体多病痛，何况上次为国征战，便伤及膝盖这等重要位置，时至今日还未痊愈，岂可远赴西南那等毒瘴密布之地？因此儿臣以为，韦将军并非是此战合适人选。”
李亨反驳的理由可谓是合情合理，就算是牛仙客也不能说出无视韦昭训身体的这等话来。
而在场众人都是心中清楚，太子反驳牛仙客的人选提议，又岂止是因为韦昭训的身体？
今年皇帝钦点的寿王妃，便是这位韦昭训韦将军的女儿，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他又怎会放任其立下这等战功，在军中做大，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然会反对。
“太子此言也有些道理，不知道太子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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